莫非家在西北角上，他父亲莫问村长到来时，莫非已经拉着秋红走远了。一打听，方知事态原委。曹玉珊要跟去把莫非找回来 ，莫问那里敢阻拦，只得由她去了。

村后山是十八里峒，又名穿山洞。穷天地造化，山中平地开了一个大山洞，洞口有数十丈来宽。山洞中分出无数的小洞，彼此连接，四通八达。平素里小孩子藏在里头，父母亦不易找到。

莫非之前亦没少来，只不过他没有直接进这大山洞，而是来到一旁的岩壁前。岩壁上布满交织的青蔓。莫非掀起藤蔓，露出一个小山洞来。

此时的秋红，也不大吼大叫，看起来除了有些痴呆，莫非拉她往那儿她就往那儿。二人进了山洞，里面不甚宽敞，放着几个圆石头，分外光滑，想是河里搬来的。

这个地方，是秋红告诉莫非的，他们经常来此，是处极隐蔽的所在。莫非让她坐了，他自己生了火，将另一条稻花鱼，和黄鱼破开，拿到外面的水塘里将就着洗了一下，穿上枝。回到秋红对面坐了，将鱼放在火上烤着。见秋红呆呆坐着，目光凝视在火堆之中，莫非怕她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，又失控。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，道：“姐，我是你弟弟，你还记得么？”

莫非等了半天，秋红像是全没听见似的，怔怔出神。

火堆中不时发出噼啪的轻爆声，火光幽明，淡淡的渲染着这个小小的山洞，更显幽静。莫非不断翻烤，鱼的香气给高温逼了出来，融入到火光里，石壁中。

莫非又问：“这个地方，还是你带我来的呢？你能想得起么？”

蓦地里一只手伸了过来，莫非往后一缩，嘿嘿笑道：“姐，还没熟呢！委屈你再等等！”

秋红站了起来，目光死死瞪着莫非，脸显凶样，一言不发，随时要动手抢的姿势。莫非只是对她笑笑，又问了一句：“姐，你记得弟弟我吗？”

“弟弟？”这是秋红和莫非来，说的第一句话。说了这两个字，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。

莫非将烤好的鱼撕下块来，去掉鱼刺，递了过去。秋红一手接过，整块塞进嘴里，看样子是饿极了。

莫非将两条鱼都给她吃了，见她又伸出手来，只得摊了摊手，道：“没有了！”

这次秋红仿佛听懂了莫非的话一般，把手还了回去，双手抱腿坐着。

莫非无奈，往火堆中加了些柴，二人相对坐着。

就在这时，洞外传来一声长叹，是个女子的声音。秋红给吓了一大跳，情不自禁的躲在莫非的身后，也将莫非当作自己的依靠。

莫非听到了声音，有些欣喜，说道：“妈！你来接我了？”

一身黑衣的曹玉珊，拔藤进来，哼了一声，道：“想多了！你既不想回家，那你就住这里好了。”

莫非知道这是母亲，让自己在这儿陪秋红，故意说得很不高兴样子。平素里曹玉珊对丈夫儿子极为严厉，然是非分明，有大局观念，治得莫问及儿子女儿服服帖帖。

莫非拍拍秋红的肩，以示安慰。指着曹玉珊道：“这是我妈，十分开明，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母亲来。”

曹玉珊不禁一笑，道：“贫嘴的功夫见长了。”

见莫非厚颜无耻的笑不停，曹玉珊抚了抚他的头，欣慰的笑道：“你做得不错，那些不该存在的世俗，自然应该抛开。人行得正，走得直，勇气自然而然就出来了。回去把你的被子抱来吧。喔，把我的也抱来，顺便跟你爸说一声，我们不回去了。”

莫非“啊”了一声，他显然没想到曹玉珊会开明到这个程度，竟然也要在这里陪她。

曹玉珊似早也料到，戏谑道：“你不乐意啊？还是你有意见？”

莫非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，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的出了山洞。

曹玉珊面对着秋红，主动去握着她的手，道：“秋姑娘，你别害怕，我是莫非的母亲，我们不会伤害你的。来，坐下吧！”说着她先坐下了。

曹玉珊心想，不能正面刺激她，先要让她养上一断时间再说。好在她还年青，身体的承受力处在最佳，问题应该不大。当即笑道：“秋姑娘，我给你讲讲我们家莫非吧！”

她往火堆里添了细柴，续道：“他从小就是不守规矩的孩子 ，你说什么做不得，他偏偏就要去做。挨过的棍子，数不清多少，三天一大打，两天一小打；可是，不管我怎么打他，他总是嬉皮笑脸的，有时候我真给他逗乐了，又不便笑出来，生怕教而不严，反而害了他，很多时候，逼得我都难受。你说他顽皮吗？”

秋红面无表情的点点头。

她这一小点的动作，曹玉珊的心里却有底儿了：点头说明她听进去了，主意识还能进行分辨，以后慢慢的应该可恢复。她接着说道：“听说你和她是好朋友？”

秋红眉头紧蹙，思索一会儿之后，摇头不言。

曹玉珊意在唤醒她的记忆，打定主意，要从给她留下好印象的入手，又问道：“那，那个经常和你烤鱼吃的人是谁？”

这一下，秋红有反应了，她激动的站了起来，指着洞口，滞涩的说道：“他……”

曹玉珊眼见有奇效，心里按捺不住狂喜，近而问道：“你是说刚刚出去的那个人吗？他叫莫非，从前是你的好朋友，你们经常在一起玩的……你想想看。”

便在此这时，洞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。两个呼吸过后，莫非提了两个铺盖卷笑眯眯的进来。

秋红一见莫非笑吟吟的走过去挽着他胳膊，其时莫非还没有她那么高，给女人这么挽着，还是第一次，不觉有些脸热。

当晚，莫非一个人睡，秋红和曹玉珊睡。秋红死活不肯和曹玉珊睡，哄了半晚，才睡去。

曹玉珊之所以要来这山洞中睡，不直接将她领回家，也是有她的打算的。一来，秋红是有家有室的人妇，而今家庭闹矛盾，这样稀里糊涂的把人家媳妇领了家，那成什么了？二来，她是一家之主，也担心她真的带给家里不祥兆头。三来，莫非小家伙来这里陪她，给人知道了，那更是难得说清楚。不得已才出了这下下之策。

次日，莫非正常上学，曹玉珊陪着秋红。午饭时，莫非又回家带来午饭。下午放学，莫非和黑脸浪子老功一路来到神树下，突见神树下坐着一个人，是个女孩，她身边围着一群人。围着的人中有两人他们是极为熟悉的，正是板凳兄弟和小海龙。

莫非和老功也围了上去。

围上一看，可不得了，但见女孩儿和他们相仿的年龄，是个苗家姑娘的打扮：头上包青花边头巾，耳带银质耳环；穿的是对黑色襟短衣，深紫的腰带束腰；下穿紫红色百褶裙。

肤色雪白光洁，晶莹剔透，面容上透着冰冷，微显忧郁。个子比莫非还要高些，瘦而不柴，实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。即使是号称莫念村村花的阿波，也无法跟她媲美。

……